文 | 丁加林

华熙生物与巨子生物围绕重组胶原蛋白真实性的攻防愈演愈烈：美妆博主“大嘴博士”郝宇发布的检测报告称，巨子生物明星产品“可复美胶原棒”中重组胶原蛋白含量仅有0.0177%，且关键氨基酸甘氨酸“未检出”。巨子生物则公布四家检测机构的“交叉验证”数据自证清白，指责对方检测方法“未经过完整方法学验证”。

几乎同时，陕西艾尔肤组织工程有限公司指控新锐护肤品牌绽媄娅在宣传片中盗用其“人造皮肤”技术，称视频中“中国人造出首块人造皮肤”等表述恶意指向其独家专利产品“安体肤”。

而绽媄娅反击称艾尔肤专利早已失效，其技术源于同一科研团队的全新研发。

两场关于标准和技术所有权的对战争夺，反映了行业从营销驱动，走向科技驱动的阵痛。而化妆品行业的成分、技术、机理，也从来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清晰明确、丁卯分明。

这一如科学历史上所重复经历过的种种冲突。在科学发展史上，路线之争与权属纠葛从来不是新鲜事。它们像幽灵般缠绕着每一次技术跃迁，而当下化妆品行业关于重组胶原蛋白的检测罗生门、人造皮肤专利的归属混战，不过是这出古老戏剧的最新幕布。

1665年夏天，牛顿因鼠疫回到家乡，在那个“奇迹年”里发展出了他称为“流数术”的微积分雏形。但牛顿没有立即发表，只是通过手稿在小范围传播。

同时，莱布尼茨在1675年也独立发现了微积分。他在1684年发表了关于微分的第一篇论文，1686年又发表了积分学论文。

矛盾始于1699年，当时一位瑞士学者为了讨好英国人并因个人恩怨，指责莱布尼茨剽窃了牛顿的成果。1711年，苏格兰科学家约翰·凯尔写信给皇家学会，正式指控莱布尼茨剽窃。最具争议的是，当时牛顿是皇家学会会长，他亲自起草了调查报告，认定自己是“第一发明人”，并谴责莱布尼茨。

现代学术界普遍认为两人是各自独立发明微积分的。牛顿的研究时间更早（约早10年），但莱布尼茨更早发表且符号更优越。

当知识成为资产，不同发现者的权益边界便模糊不清。

绽媄娅与艾尔肤对“人造皮肤”技术归属的争夺，在科学史上早已重演过无数次。可以想见的是，未来随着行业对科研的重视，化妆品产业产学研转化的权属界定，还将是法律与伦理交织的灰色地带。

如果说绽媄娅与艾尔肤的对战，是技术归属权的争夺，那么华熙生物和巨子生物针对重组胶原蛋白的隔空论战，则是技术路线的对决。

2024年，华熙生物净利润跌去78%，巨子生物则凭重组胶原蛋白实现57%营收增长。券商研报开始鼓吹“胶原蛋白替代玻尿酸”，华熙生物怒斥这是“资本构建的题材幻象”。这场成分战争，像极了科学史上那些非此即彼的路线对决，比如特斯拉推广的交流电系统和爱迪生的直流电系统。

1880年代，爱迪生主导直流电系统，但存在输电距离短、成本高的缺陷；特斯拉发明的交流电系统支持高压远距离输电，效率更高。

为维护直流电利益，爱迪生团队公开用交流电电死流浪猫狗，甚至推动电椅处决死刑犯（如1890年电椅处死威廉·凯姆勒），制造“交流电致命”的舆论。

但历史总是戏谑的。尽管交流电最终成为全世界电网的基础，但直流电同样也在不少领域保留了用武之地。实际上，科技路线从不是替代关系，玻尿酸也好，重组胶原蛋白也好，它们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分层满足需求的拼图。

华熙生物与巨子生物的“成分战争”、艾尔肤与绽媄娅的“技术权属之争”，标志着中国化妆品行业正经历关键的价值重构期。当资本狂热推高市场预期，而技术标准、知识产权、功效评价等基础设施尚未健全时，此类冲突成为转型阵痛的必然产物。未来，我们还将可能看到类似争议。

以史为镜，可鉴未来。科学史上的每一次路线之争与权属混战，最终都沉淀为同一组朴素原则：实证高于叙事、开放优于垄断、敬畏压倒投机。化妆品行业的技术争议，不过是人类在认知边界上反复摔跤的缩影。

而科学的真相往往比商业战争更需要时间。而我们需要的，是一份等待真相的耐心。

编辑：邹欣晨